新元初一,朱由检带着文武百官在地坛祭拜了列祖列宗,忙碌了一上午。

在乾清宫用过午膳之后,方才清闲下来,他将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部赶走,独立坐在东暖阁。

尽管是新元的假期,各地的大臣们也没闲着,御案上还是有数不清的奏章。

朱由检今日不想批阅奏章,他要静下心来想一想。

他实在不明白,自从登基以来,每日都有批不完的奏章,他从来没有懈怠过,但国事却是愈发艰难,连一个平贼督师的人选,都是很难找到……

最让他焦虑的,还是当前的战事。

开封被围,朝廷已经有了共识,正在戴罪立功的保定总督杨文岳、平贼将军左良玉、三边总督汪乔年,三路大军云集,只要丁启睿、高名衡能坚持一段时间,开封之围迟早能解。

但关外的鞑子……

朝廷已经没有援兵了,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,但愿洪承畴不要让自己失望!

如果当初与鞑子暂时议和……

朱由检心情烦躁,便从东暖阁信步走出来,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像普通的百姓那样,能去乡间的小道上品尝一下泥土的气息。

然而,他是皇上,只能呆在宫里,每日只能看到红砖、碧瓦、高墙,最多去御花园散散心。

对,去御花园走走,这个时节,虽然没什么花卉,至少不像乾清宫内那般压抑!

刚刚走到宫门口,外面有两个小太监,似乎在等他,朱由检以为小太监在监视他,怒道:“你们在此做甚?”

“皇上……”小太监正在打盹,闻言吃了一惊,战战兢兢道:“奴才在此当值……”

当值?朱由检想起来了,今日是新元,他们却没有家人,只能在这冰冷的宫门前吹着寒风,心中倒有几分愧疚,便淡淡地道:“朕要出去走走,你们就随在朕的身边吧!”

“奴才遵旨!”

出了宫门,朱由检原本是要向左拐,去御花园的方向,但鬼使神差,不知不觉向右拐去。

小太监心中疑惑,“皇上是要出宫吗?”

朕倒是想出宫走走,可是言官们恐怕又会苍蝇似的嗡嗡不停!朱由检无奈地摇摇头。

小太监们心领神会,“皇上是去勖勤宫吗?”

“勖勤宫?也好!”

朱由检正愁着没有去处,听到勖勤宫,心中顿时一阵骚动,便由着小太监们在前面引路。

今日是新元初一,朕也给自己放一天假!

张嫣正在寝宫小憩,听说朱由检来了,她来不及梳妆打扮,慌忙套上床头的红袄,又系了一条墨绿色长裙。

刚刚走到厅堂,朱由检已经进来了,张嫣忙跪拜于地,“妾身迎接来迟,望皇上赎罪!”

“免礼平身!”朱由检伸出右手来扶,张嫣轻巧地侧身避过,自己站起来,却是回身道:“小汝,快去上茶!”

“是,娘娘!”小汝答应一声,快步去了。

朱由检看着面前的张嫣,红袄绿裙,白面黑发,艳唇银齿,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眸子,未语先笑,一时看得痴了!

张嫣微微低下头,白皙的脸蛋上现出一丝淡淡的羞红,比水蜜桃还要诱人,“皇上看什么呢?坐下再看吧!”

朱由检在厅堂的主位坐下,接过小汝送上的茶水,轻轻放在案桌上,“嫣儿,今日是新元,怎不出去走走?宫里虽然不如市集上热闹,总好过勖勤宫这块巴掌大的地方,一点喜气都没有。”

“皇上来了,不就有喜气了?”张嫣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,蜻蜓点水般,“外面太冷,还是缩在宫里暖和,”想到厅堂中并没有点起炭火盆,便道:“皇上,妾身去点两个炭火盆吧,厅堂太空旷,寒气甚重。”

“不用了,还是省省吧,”朱由检的目光霎时失去了光彩,就像偷腥的猫,忽地看到主人,他叹了口气,道:“关内关外,到处都在打仗,到处钱粮吃紧啊!”

张嫣一愣,呆了片刻,道:“皇上,那……妾身的给俸,以后就降一半吧……”

朱由检方才舒展眉头,讪讪一笑,“朕倒是忘了,以为这是乾清宫,”顿了一顿,道:“嫣儿不用担心,这点给俸,朕还是拿得出!”

张嫣心中一沉,皇上为了打仗的事,恐怕减少了日常支出,哎,这些战争,何日才是头呀?

她袖着双手,立在朱由检的身侧,心中却是想起了朱由校。

朱由校在位时,整天抱着木工器具,永远有做不完的木工活,朝政交给魏忠贤,自己几乎不过问,但国家却是治理得井井有条,从来没听过差钱;

朱由检继位以来,一向都是勤政,奏章都是亲自批阅,凡事事必躬亲,从来没有懈怠过,但国家却是每况愈下,关外节节败退,流贼到处肆虐,北方五省,早已民不聊生,如今已是向中五省蔓延……

大明虽有十五省,但南方诸省,一向都是土司治理,朝廷并没有多少赋税上的收入,人心也不完全向着大明,长期下去,只怕……